月色溶溶，長夜未央。

在圓盤一般的滿月下，一個小小的人影繞著轉了歌舞伎町某普通二層建築一圈又一圈，心如擂鼓亂跳，終於下了決心。

齋藤走到真選組三隊長這一步，經歷了無數的火拼械鬥，打打殺殺。

可是每次來“萬事屋”，她都心情忐忑比任何任務都緊張。

這次，她依然沒有走正門，踩著瓦片，翻過窗戶，屏氣凝神。

她想著，只要看一眼就好。不安心她會做不好本該做好的事情。

他沒睡，睜著一雙死魚眼，才幾日不見啊，下巴上冒出了一片青色的胡渣；他的洞爺湖沒有放在隨手最好拔刀的位置，隨便靠在墻壁的角落裏；往常到處亂放的JUMP也不見了，反而多了幾本全國地圖冊。

月色跨過窗戶，灑下滿室清輝，睡不著的男人朝窗戶望去，和她恰好對上了目光。

和他大眼對小眼，她頭昏腦脹，然後強制腦內一陣清明，立馬一下子敏捷的滑進室內，站定後昂首挺胸，一手抹去額頭並不存在的汗珠，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：“阪田先生，您是玩家星人改造案件的受害者，我想就此對你提出幾個問題，現在方便嗎？”

如果有人闖入自己家，那麽把對方趕出去是最自然的反應，她還不想被趕走。

她說不出什麽撫慰的話，例如“沒問題的，一切都會好起來。”她想解決問題才是首要任務。

“反正你們警察也做不了什麽，就饒了我吧。”阪田灰心失意。他失去的可是男性最光榮的部分，是金玉，是蛋蛋，是“嗶”！換回來個奇特的不知哪裏用的上六角螺絲起子。

“阪田先生。”齋藤踩在榻榻米上，覺得氣氛尷尬，死一般的寂靜，隨著時間過去，雙方之間更加緊張。她移開眼睛，不忍看他如此不好受的模樣。聲音放柔和，仿佛怕他被音波碰碎一般。“我們會努力破案，對因此造成的不便非常遺憾。

請問你身體哪一部分被改造了？”

大概是更隱蔽的人體位置，不像局長他們一望就知道被外星人折騰了一番。

阪田銀時說不出口！

他撓了撓胡渣，傾訴自己的煩惱？抱怨一番？怎麽可能！難道銀桑還能不知羞恥的撲飛了三隊長用破碎的聲音說——“文，讓我忘掉那些討厭的事情，讓我腦子裏只能想著你，我可以用吾輩的六角螺絲起子擰你的螺母嗎？”

“文，你是女孩子啊，所以別這樣啦。”既然開了個頭，就好好的收尾，他心一橫，於是接下來的話脫口而出。“我以前不是失憶過一陣子嘛，後來記憶恢覆了，有些事情也鬧明白了。

你是女孩子，一直都是女孩子。

我說啊，為什麽是我？不論你多麽生我的氣，我大概也不會改變了，你還是去找別的男人比較快！你，不要再管我了！”

他的男性特征已經完蛋了，已經無法給她正常的幸福了！

夜晚寒冷而幽靜，這番話說出來，他見到了她的傷心，這是他眼見的最深切最刺骨的傷心。

齋藤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與人吵鬧，所以她只是一言不發靜靜聽著。她雙手緊握，面若臘月，帶著陰冷的心情問自己：我到底來這裏幹什麽的？

“屋軒結月露，寒夜枕玉肘。輾轉不得眠，戀妹發香柔。”

“文，對不起，我以前是騙你的，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。

不是真心喜歡你。

你什麽都很好，但是我們之間不合適，你可以把我當成親哥哥，我希望以後還能像以前一樣。”

“在我心裏，你永遠都是小孩子。”

“你還是去找別的男人比較快！”

——這些刺傷她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話開始反覆回響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，還真符合“白夜叉”這個無情的稱號！

我只想知道你出了什麽事，為什麽你一點也不顧慮我的心情呢。

“我……”該說什麽才好，她不知道，哀傷捏緊了她的喉嚨，她以為裝成男人他們之間會更容易相處，誰料他早發現真相，一直以來他到底多麽厭煩她呢。

“再說，萬一我這邊趕巧有女人在要怎麽辦……”蓬松的頭發在月光下閃亮，視線沒有看她。

她仿佛聽到了驚雷，就在耳畔響起，於是一切風景越來越遠，一切聲響越來越遠，遠的仿佛她已經不存在於這世間。外面黑漆漆，眼裏黑漆漆，風雨如晦，心痛如碎。

她覺得仿如死了一次，被裝在棺材裏與世隔絕永不超生。

“很抱歉，我考慮不周。”她用有條不紊的聲音說，帶著不可捉摸的神氣，低沈的聲音似乎是被石頭擊碎的玻璃窗。“再也不會有下次了。”

一旦失去了這泛泛之交的一點點聯系，她還剩下什麽呢？作為女人，她一定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。

她沒有神樂頭頂兩個發髻就很可愛的年輕清純；她沒有志村妙的爽朗活潑大姐氣質；她沒有機械女仆的乖巧懂事任勞任怨；她沒有登勢的成熟和包容；她沒有猿飛菖蒲的好身材；她沒有柳生九兵衛的家世……

他沒有對她的任何責任，沒有對她的任何承諾；在她附近他不會更高興也不會更不高興；他沒有理由待在她身邊；她對他無足輕重。

即使人類有再多的智慧，人類也無法成為神；科學也無法成為聖經；無愛也不會變成深愛。

春夏秋冬，季節輪回；花開花落，草木榮枯，只有她的感情待在原地，除了他以外，其他人她根本沒法愛上。

真的，要是他那裏有女人在，她卻驟然出現打擾鴛鴦溫存，的確很尷尬。

數日後，她分析情報再加上監控所有道路交通，終於把目標鎖定在“GEO”電玩歌舞伎町分店。玩家星人在離開地球前，大肆采購買游戲碟。

把這個消息給了猿飛菖蒲（她會告訴阪田），局長以及桂小太郎（最後一個只能通過發電子郵件）。

破案了，一切會回到正軌。局長不會娶公主，副長結束打工，沖田繼續S……

但某些東西卻再也無法覆原了。

當人特別煩惱的時候，特別希望靜想獨處的時候，往往是工作一團忙的時候。

“齋藤~~”沖田把一大卷旅游宣傳單丟在齋藤的桌面上，腿一擡直接坐桌上，“一起去和局長說說嘛，萬事屋都能去泡溫泉，我們真選組也該舉行團體旅行了。”

“萬事屋是萬事屋，真選組是真選組。”齋藤頭也不擡，撰寫報告。

說也奇怪，沖田似乎和阪田挺處得來——對一隊長而言，老板是個用幾杯巧克力芭菲就能買來的朋友，可以介紹給姐姐大人認識（三葉小姐很高興認識阪田先生，從小就只有奴隸、仆人以及玩物的小總終於交到朋友啦。

——你家弟弟到底是過這樣的童年啊）；也是個萬金難買的友人，至少在對待土方的態度上他們驚人的一致（土方去死啦）。

“齋藤，你討厭萬事屋嗎？”沖田突然問，這只是一個偶爾冒出來的念頭，就這麽不經意的滑出嘴唇。

“不是。”她的嘴唇抿緊了，還微微發抖。

“齋藤，你被女人甩了嗎？”你雖然嘴巴裏說“不是”，可是那表情明明是你想殺了萬事屋哎。

“沒有。”

“如果你好好照顧自己，把事情做得棒棒的，再和局長副長說大家都想去夏威夷，夏威夷比雪山溫泉舒服，我是絕對不會問你這個的。”

“都說了我們不是萬事屋！”她聲音大到幾乎像洩憤的咆哮，還不自禁站起來，然後她為自己的失態感到臉紅，坐回到座位，呵，盡管完全沒有任何可笑的地方，她卻笑出了聲：“抱歉，我不該那麽大聲。”

“……你沒事吧？”就算是對萬事萬物可有可無的沖田，也覺得齋藤不對勁。

“我沒事。”

阪田那個卷毛頭縈繞在她的腦海裏，簡直能讓人發瘋。

她讓他為難了吧，她簡直恨不得讓他為難到抱頭痛哭！本來看上那種男人就純屬瞎了眼，心裏惦念著去看他更是蒙了心！那根本是無業游民啊，沒有固定薪水，年終獎以及退休金……對了，好像還不能參加社會保險。

他的話沒有傷到我，那些話毫無疑義可言，我只是有些驚訝而已。在這麽告訴自己的時候，她忍不住震顫了一下。

以她的自尊，是無法去找阪田，哭泣著懇求著他施舍愛情的。

她知道，自己必須振作起來，不能因為一個卷毛就低落的如喪考妣。

“要是你真的很煩，我可以友情讓你打一場，適量運動可以讓你心情開朗。”沖田微微笑。

“好啊。”齋藤自己也覺得出一身汗甚至流點血更好。“我想用真刀，可以嗎？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

幾十分鐘後，道場裏做好準備活動要和齋藤一戰的居然是……副長，副長是抱著讓齋藤發洩一下散散心的好心腸當陪練啊，他以為用竹刀就夠了，他沒想到齋藤舉著一把明晃晃的新武士刀。

齋藤也沒料到沖田讓副長代打啊。

……不過沖田的確沒答應是他自己來打。

她這把新刀是村田鐵子打造的，趁著人家店鋪大削價買下來，劍柄的位置盤旋著一只打鳴的黃金公雞……雖然鐵子說那是鳳凰，是不死鳥，是菲尼克斯，但是根據齋藤在荻州松本村看了那麽多雞群的經驗，光側面看那禽類腦袋就可以確信是只傲嬌公雞啊！

“副長，能用您來試刀，我很榮幸。”齋藤也不打算換對手了。

“……”副長看到呼啦啦一群隊士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觀過來，不好說咱們暫停。

齋藤的劍法在真選組數一數二的好，土方不想落了下風啊，可是看對方如虹的氣勢，冰冷的眼神，冷硬的面部表情……他簡直懷疑是不是自己非常對不起人家，例如搶了三隊長女朋友。

……

一輛巴士開往僻靜的雪山。

神樂和阿妙聊閑天，新八則半閉著眼打盹，阪田怔怔看著窗外，銀白色的世界，美麗的就像童話故事的仙境。

“對了，銀桑，我們開運輸公司不是賺了不少嗎？怎麽一下子全沒了？登勢婆婆這次請我們來溫泉前，還嘟囔你掙了錢都不知道交房租。”新八問道。

“打柏青哥，輸光了。”阿銀單手托著下巴，回答。

在紅櫻事件鐵子欠他一份人情，所以……所以她一定會用那筆錢買最好的材料，用最認真的心思，制造一把最好的刀。

阪田銀時想把這把刀當做第一封，也是最後一封情書。他說了那麽過分的話，阿文她已經……永遠不可能原諒了……

義血俠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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